第195章 废立
官员们互相交流之际,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官员被持械士兵带来了德阳殿外。
随后,隆隆鼓声响起,宣示着一场不同凡响的朝会将要开始。
众人纷纷抬头望向德阳殿的大门,心中充满了期待和紧张。
很快,德阳殿大门缓缓开启。
这一次,没有宦官前来殿外宣群臣入殿拜见天子,而是由袁树亲自外出,站在德阳殿宫门前,向殿外高声呼喊——
「三公九卿及二千石官员入内!」
他的声音洪亮有力,穿透了晨雾和喧嚣的人群。
站在殿前台阶上的士兵们一级一级地把袁树说的话复述一遍,声音传出去了很远很远。
李咸与宗俱眼见如此,也没打算继续说话了。
他们对视一眼,一起点了点头,便一起带头前进。
太尉和司空带头前进了,整个雒阳城内所有二千石包括比二千石的高级官员们便也都跟随着他们的脚步一起前进,步履匆匆,面带凝重之色,依次步入这决定帝国命运的朝堂。
他们的眼神中既有对未知命运的恐惧,也有对权力更迭的期待。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而紧张的气息,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其馀官员丶吏员就只能在殿外继续等候,他们从来没有进入殿内参加议事的资格,只能等待,并且接受殿内众人讨论完而公布的消息。
秋日的晨风带着一丝凉意,穿过雕梁画栋,拂过金碧辉煌的殿宇,似乎在低语着即将到来的风云变幻,天边,朝霞如血,更添了几分不祥之色。
大殿之内,烛火摇曳,与窗外渐亮的天色交织出一片昏黄而庄重的氛围,殿中央,一尊巨大的青铜鼎炉中,香菸袅袅升起,弥漫着一种神秘而肃穆的气息。
殿内,官员们熟悉的天子刘宏还坐在皇位上,但是此刻的他却面如土色,眼神中透露出恐惧和不安,身体的颤抖带动着冠冕的十二旒玉藻撞出碎玉声。
袁逢丶袁树站在刘宏的侧前方,他们三人身处殿上,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对峙局面。
袁惃丶段熲丶董宣丶于邈丶卢植丶十三太保等一系列参与兵变的功臣站在殿下,他们的脸上或带着坚定,或带着冷漠,或带着兴奋。
其他人还好说,可是当走在最前头的李咸和宗俱一眼看到了顶盔贯甲的段熲时,顿时大吃一惊。
段熲不是宦官一党吗?
不是宦官爪牙吗?
怎麽就站在了这里?
他们很疑惑,但是就目前来说,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此时此刻的德阳殿内,除了该有的一群人之外,还有一大群不该有的人。
在群臣站位的两侧,满满当当都是顶盔贯甲丶全副武装的甲士。
他们手持环首刀,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殿内众人,威势极重,压根儿就不像是来做什麽好事的,更像是来监视和控制他们的。
更重要的是,全体高级官员全都进入了德阳殿内之后,殿门立刻被关起来了,一队甲士将殿门看守住,看起来就是一副要关门打狗的架势。
这一突发情况顿时就把不少不明所以的官员们吓得魂飞魄散,他们不知道袁逢和袁树到底要干什麽,难不成……
是要杀了他们?
是要让这议论国家大事的德阳殿变成他们的葬身之所?
受到惊吓的宗俱打了一个激灵,好容易缓过神来,心中顿生火气,转过身来直接伸手指着站在殿上的袁逢,厉声喝道:「袁周阳!你父子二人到底要干什麽?难道是要祸乱国家吗?难道是要屠戮吾辈重臣吗?」
他的声音颤抖而愤怒,显然是被眼前的局面吓得不轻。
袁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了看袁树,朝着他点了点头。
袁逢的意思很明确了——
吾麒麟儿,你嘴炮无双,你上吧。
袁树也点了点头,随后上前一步。
「宗司空勿扰,诸位勿扰,我父子二人并没有任何伤害诸位的想法,否则,也不会如此客气地将诸位请过来。」
袁树的声音平静而有力,试图安抚殿内众人的情绪。
「请?客气?」
宗俱气急反笑,语气中充满了愤怒和不满:「你父子二人派兵将我等强行挟持而来,这也叫客气?如果这也叫客气,那什麽叫不客气?派人直接来把老夫的头颅砍下来带过来?」
「宗司空,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情的时候吧?」
袁树摇头道:「还请宗司空息怒,现在最该在意的,难道不该是殿上的这位吗?」
袁树说着,伸手指了指缩在皇位上瑟瑟发抖的刘宏。
宗俱一愣,随后怒道:「你们要对天子做什麽?」
「天子暴虐无道,纵容宦官肆意妄为,兴党锢,害忠良,残破天下,我父子眼见山河破碎,不忍历代先帝心血化为乌有,遂决意仗剑而起,诛宦官丶废昏君,改立渤海王为新天子!」
袁树也不废话,冷声道:「眼下大事已成,奸佞授首,昏君即将被废,诸君可有不赞同的?若有,尽管可以说出来。」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自信和决绝,俨然已经胜券在握。
宗俱张张嘴,似乎想说些什麽,但是话到嘴边,方才的愤怒忽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又好像没什麽想说的。
废掉刘宏……
要说没有想过这个事情,宗俱自己都不相信,他想过,还不只想过一次,只是受限于势力不足丶畏惧宦官残暴,所以无所作为。
并且他相信这样想过的人绝对不止他一个。
只是真正去做的,只有袁氏父子。
其馀高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也都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这的确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是这件大事他们刚才已经知道了,现在再说,已经没有太大的冲击力。
而且刘宏确实不太得人心,他的昏庸和无道行为早已让朝臣们心生不满,被折磨的很是痛苦的朝臣们看到眼前这一幕,还真有不少人心中生出了莫名的喜悦与兴奋。
不过还是有人想要说话的。
宗室官员丶光禄勋刘宽站了出来。
「废立之事,要麽是摄政的皇太后决断,要麽是先帝顾命之臣领先帝遗诏,方有废立之权。汝父子既非摄政,也非先帝顾命之臣,如何有废立天子的资格呢?」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质疑和不满。
袁树笑了笑,缓缓说道:「我父子的确没有废立之权,但是诸君试想,当今这位天子,难道他就是合理合法的大汉天子吗?」
他的话音刚落,众官员纷纷大惊失色。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从来没有质疑过刘宏的皇位合法性。
一直没说话的李咸终于忍耐不住,开口驳斥道:「荒谬!天子不是大汉天子,还能是谁家天子?袁术!休得胡言!」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愤怒和不满,显然是不希望袁树继续质疑刘宏的皇位正统性。
然而袁树要质疑的就是这个!
「李太尉!」
袁树伸手指向了李咸,问道,「敢问李太尉,这位天子,是何人所策立?」
这个问题就不是个问题,李咸丝毫没有感觉到这有什麽不对劲的。
于是他坦然高声道:「故太后窦氏!故太后窦氏于先帝崩逝之后摄政,掌天子印玺丶皇帝符节,策立新帝合理合法,合乎道理,天下认可!因此天子就是最正统的大汉天子!」
「没错,确实是如此,但是!「
袁树话锋一转,目光如炬地盯向李咸,开口道:「李太尉,我且问你,这位天子手中的天子印玺丶皇帝符节以及他的权势,又是从何而来?」
「当然是……」
李咸刚要把理所当然的答案说出口,却忽然意识到了什麽,瞳孔一缩,话顿时说不下去了。
他心中猛地一颤,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那些原本顺理成章的话语此刻却如鲠在喉。
不单单是李咸,同一时刻,其馀人也意识到了袁树这话是什麽意思,指的到底是什麽事情。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看着李咸说不出来话的模样,袁树冷冷一笑,那笑容中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李太尉年事已高,可能记不清了,那不重要,我来帮李太尉回忆一下。」
他缓步走上前,声音低沉而有力:「这位天子手中的天子印玺和皇帝符节,乃至于所有的权势,都是靠着奸佞阉宦从故太后手里抢来的!不是继承!而是抢!」
(本章完)